“哈哈，看来这次散心的感觉不错？”听完陆疾二人略带欣喜的讲述，白启那好似天生凌厉的双眸也微微柔和了少许，“那么，你们对当好考官的任务有没有什么想法？”

刚才还欢欣鼓舞的陆疾和林羽璇神情顿时一僵，目光都有些游离，一个月下来，他们两个除去对武馆和厨协那边的考核有所了解外，其它的行业都是走个过场，听了个热闹而已。

“哈，行了，知道你们没想法了，”白启也不苛责二人，而是给了两人一个地址，“去这里找艾进长老聊聊吧，他现在的身份是我们星阁属人民大学的政治学教授，退休前则是我们云貘峰上一任的坐峰长老，如今年岁大了，就来大学城讲讲学，顺带与年轻人交流一下，看看星阁内的教学体系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。”

对此，二人心中虽有惊诧，却还是立刻点头答应。

……

阐明来意后，陆疾二人成功进入了大学城的教职工宿舍，布局是很标准的一单元一层两户，比公寓稍好，但也是非常朴素的构型。

讲道理，直到进入小区前，陆疾和林羽璇还猜想，一位星阁退休，明摆着不会弱于顾泽的坐峰长老会住在什么地方，寻思着就算是大学城人口密集，但少说也得是自家宿舍那样的小院吧…

然而，待房门打开，所见却出乎意料地简单。

房屋面积九十平上下，南北通透，采光很好，临阳台落地窗的餐厅饭桌上摆着些许摊开的书册以及随接平板，微微错开的桌椅表明，自己两人寻找的这位艾长老在起身给自己二人开门前，就坐在那张饭桌上看书、备课。

简单的行礼，利用替白长老转交问候意味的小礼品的间隙，陆疾二人有好好观察了一下这位前云貘峰坐峰长老。

不似顾泽和白启，这二位的面容看上去都是六十上下精干老人，虽面容苍老，可神色中没有丝毫的怠惰，更有锋锐无当的劲气，而眼前这位艾长老虽看上去只有五十岁上下，可平静的目光中却有些说不出的疲惫，似是岁月的痕迹，因而，此刻他给人的感觉已经与常人无二。

“陆疾、林羽璇，你们的身份还真是有趣啊，”坐回餐桌旁的艾进长老朝陆疾二人扬了扬手中的平板，轻笑的双眼中带着少许好奇，并吐槽道，“顾泽那头野生动物就不问了，也不是我教的，但白启那臭小子来了大学城不亲自来看看自己的老师，还直接给我甩任务？”

这样的吐槽陆疾两个哪儿敢接话，脸色顿时一囧，目光闪烁间各自神游。

“呃…咳…老师就不要为难孩子们了，这不是在准备考核吗。”

白启无奈的声音凭空响起，着实是吓了陆疾二人一跳，以至于下意识地就四下观望了一下，却没有任何发现，只得听白启的声音继续道，“大会结束后，我一定亲自拜访老师，眼下实在是没空…”

“行了，不跟你纠缠，”艾长老摆摆手，也不管陆疾和林羽璇逐渐精彩起来的表情，霸气道，“之后你要没来我就回阁给你揍一顿。”

“啊…哈…哈哈…”

白启尴尬的陪笑声顿时让陆疾两个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，原来白长老在自己的老师面前也像个孩子…

不过，闹归闹，这样一旮旯事后，陆疾和林羽璇心中的拘束与忐忑感确实消散了不少，至于这是不是艾进长老有意为之，这就不清楚了。

“好了，干正事吧，听说…你们两个一年的小朋友被选作考官了？”此刻，艾长老目光狡黠，哪儿还有丝毫的疲惫，分明就是只老狐狸，“来吧，先说说你们自己是怎么想的，我知道你们还没接触过相关课程，所以没有对错，没有标准，随便说说就好。”

……

片刻过后…

“不算出乎意料，你们的方向依然集中在实力上，”艾进长老笑了笑，而后提醒道，“不过，你们忘了一点，我们星阁只收纳十六岁以下，刚踏入地境的孩子，也就是说，我们不像其它几宗，收纳的弟子越年轻、境界越高越好，我们星阁收纳新人弟子的境界条件是固定的。

“也就是说，星阁弟子入阁前的实力普遍类似，差异不会那么明显。

“那么，在这个基础上，你们觉得，星阁弟子的考核方向，到底是什么呢？”艾长老从桌上取来那本蒙上书皮的书册，示意两人先思考一下。

“果然…还是考核为人？”这是林羽璇试探着自答并追问道，“可这个要怎么考察？难道不是只能靠接触交流吗？而且，人性本就不可靠，除非真正面临自身利益，否则谁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。”

“小丫头说得不错，人性无法被试探，自然也无法通过考试去分辨，”艾进长老直视少女那略带质疑的目光，笑答道，“但你没明白，星阁的考核，分为内外两阁，外阁期间的所有学习、训练，这些东西，才是星阁对于门下弟子为人的实际考核。

“同时，我可以说一句很不客气的话，在一众星阁弟子之中，唯有内阁弟子，才拥有成为暗室逢灯里那道烛光的可能。

“因此，星阁外阁的入阁考核，考的，依旧是能力，不过，和纯粹看天赋、境界的考核终究还是有所差异，而这个差异、以及考核的方向，实际上，都记录在了这些书本里，”艾长老拍了拍手中那本包着白色书封的书册，嘴角微微扬起，笑问道，“你们觉得，它们会是什么内容？”

对此，陆疾二人只能尴尬对视一眼，没有丝毫头绪。

显然，艾长老看得很清楚，再次笑了笑，随后道：“我手上这个呢，这是阳元系历史上最早的《治世书》。

“而这个呢，”艾长老从桌上取来第二本、第三本书册，“是星阁属行政区内通用的高等政治教材，以及大学城成立后，逐渐整理出来的《利治导论》。

“这三本书，分别从人治、政治、利治三个方向，讨论、并分析了此世各界人士的行为准则、善恶良莠，”艾进长老将三本书依次放在腿上，并随意地敲了敲书壳，“你们想知道星阁考核弟子的方向是什么？答案就在这三本书里。

“不过，我并不需要你们临时跑来读这些枯燥的理论，你们此刻，所需的不过是一个框架，”说着，艾长老拿起了那本政治教材，“我就…不废话了。

“第一个问题，在你们眼中，所谓的政治，到底是什么东西？哦，当然，星阁一年弟子都没碰过相关教材，所以随便说说就好。”

政治？这东西…不是执政者的游戏吗？

这话陆疾是不敢说出口的，一是本能的回避，二是完全没有概念，没有判断标准，自然无法评价。

不过，林羽璇就没这种忌讳了，月影星出身的她，从未受到月影星执政者的保护，甚至说有怨恨也不为过，因此，她虽有克制，却还是冷哼一声道：“表演罢了，无论那些演说多么精彩，那些东西也无法作用于我们这些暗面的居民。”

“表演啊…”

出乎陆疾的意料，艾长老没有指责林羽璇的妄言，而是身子往椅背上一靠，抬起头，看向天花板上的顶灯，似是思考什么。

片刻后，艾长老点了点头，看了眼林羽璇，而后又看向窗外，笑道：“有些道理，一切设想在落地之前，都不过是我们画给民众的一张虚幻的饼。所以，我要问的是…如果能落实呢？”

林羽璇一愣，顺着艾进长老的目光看向窗外，明媚的阳光透过那偌大的落地窗，洒在她的脚边。或许是兴起，或许是受到了什么诱惑一般，林羽璇稍微往那淡金色的光幕下稍稍挪步，微暖触感从脚踝处传来，令她浑身都有种松麻的暖意。

“做不到的…那些东西，自始至终都被人为地套上层层枷锁…”林羽璇沉默许久，还是摇了摇头。

“大学城呢？”艾长老笑了，“你觉得这里如何？”

林羽璇一愣，下意识地反驳道：“这只是一座城，其它城市呢？不可能的。”

“哈哈，小丫头，”艾长老起身，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，眉眼微弯，笑道，“我们不需要让所有的城市都化作大学城这样的温柔乡，我们所需要的，不过是一个让那些疲惫之人能重新焕发生机的净水器、动力源。

“关于大学城，最开始有这么一句话——管一座城，承一代人。

“事实上，最开始的大学城与最开始大学学堂扩招是一个性质，都具备‘人为的构筑一个失业人群收容所’这一特性，是用于缓解社会压力的存在，但后来，它们为我们提供了社会所需的无数人才。

“不过，正如你们所看到的，是我们有目的地将它打造成了如今的模样。

“那么，你们觉得，我们靠的是什么？”

艾长老笑得很有诱导性，以至于陆疾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，忍不住吐槽道：“不会是政治吧？”

眼见鱼儿上钩，艾长老摸了摸鼻头，却笑得更开心了：“欸，是政治，却不是你们理解中的那个泛化的政治。”

说着，艾长老翻开了手中的政治教案的第一页——题记，并轻声念道：

“纵观古今，随着时代的发展与变化，政治一词逐渐脱离了其字面上的‘正文以治’的原始形态、原本含义，逐渐泛化为执政者操弄权力、武力、资源、人心等行为的统称。其中，或有创造盛世，或有诱致衰亡，然而，当我们试图对其进行剖析分论时，由于政治的泛化，以至于我们的分析路径始终混乱不明。因此，在研究团队的一致认同下，我们决议将其恢复字面本意，即，‘正文以治’，并以此为源，重新剖析史上各位执政者的行为准则、政策思源。

——赵青庭”

……